仲伟迅:痴人文武
古语云:“好之不如痴之,不痴不成才”;清代蒲松龄亦说:“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劳痴者获必丰”。一个“痴”字,可以说道尽了古往今来但凡在艺术上有所成就者的全部秘密。读史书,看现世,会遇见各种类型的人,其中有两种,哲人和痴人。哲人可敬,痴人可爱,古人“抱粱柱而死”,心安理得,不容易。如唐诗人贾岛“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的痴劲儿,金庸小说里孤山梅庄江南四友,沉溺于琴棋书画酒,一旦至宝当前,身家性命一概不要的傻气,都透着那么可爱。而文武君醉心于篆刻,没有时下青年人的浮躁,于书印学习坚持不懈,务书尤多。其痴其迷,颇有古人之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人其行,常于我心有戚戚焉,也许,这就是“同病相怜”或未可知。
文武是字,本人姓曹名斌,斋号抱冰轩。不知怎的,在我初次接触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让我想起了一位与之同姓的古人,那位曾写下“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的曹雪芹,而与其接触愈多,年头愈久,就愈能感其痴,体其味。记得与之初识,是在2000年的省第十届篆刻展上,他是优秀奖,高我一级,自然在我关注范围内。印象呢,大概是觉得,人有些清瘦如细雨和风,有才子气,口不善言,但讲得细致确切,丁是丁,卯是卯,我俩印风不同,他是工细似雨中雅致,我是写意如云任卷舒,但确谈得来。所谓“倾盖如故”,正因性情相投、脾性相通,我与文武君主交,大抵如此。
此后我们常在一起,谈得很多。其结果,对于文武,了解也就越多。曹文武的篆刻得益于其老师吕相阳先生诸多,是工稳一路的,多次在西泠印社展赛中获奖,取法依托的大范围在汉印及明清诸家间,对王福庵、陈巨来的结体、章法、刀法作了很多研究,其作品韵味隽永,疏密匀称,线条自在挺劲。“赏宝斋主李连贵珍藏金石碑版书画之印”一朱文印、多参用王福庵印法,疏密匀均,旖旎工致,寓变化于严谨之中,能得自然之妙。东坡居士《论书》中有云:“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小宇难于宽绰而有余。”书印同源,其理自通,用以衡之文武所擅长的多字印“虞美人”,其大处精气凝聚,细微处宽绰有余,其间有多字重复出现,如“春、花”等字的处理上,可见作者颇费苦心,既避免了雷同,又显得含蓄整体。整印有笔有刀,大中见小,小处合大,举凡伸展、疏密各善其置,渐入妙境矣。“圣道高名……”一白文印,以汉印为宗,加以陈氏篆法,章法安排妥帖,刀笔相融,达其性情,自然流露,其气象足以仪表衰俗而浑然无迹。
按照惯例,评一个人,要说清缺点。当今工细一路印风有工艺化倾向的发展,文武与我也多次提及。在他一些作品中有程式化的出现,如文字结体、线条样式的单一,还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个性化语言,这当引起文武的思考。篆刻者,方寸之内万千之大象,朱白之妙思于当代不断变化,创作审美倾向、形式特点亦在不断出新,在这创作更新的潮流中,文武在传统典范基础上的亦步亦趋,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时代特征,我是钦佩和赞同的。
篆刻是寂寞之道,“静对诗书寻乐趣,闲观云物会天机。”正如李刚田先生所说:“创作中作者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和物质,而回报只是精神上的。”文武除了篆刻以外像是什么也不想,甚至知道的也很少,应该知道的而不知道的。例如我们在我们几个每周六的创作聚会闲聊之时,他提及了某一领导,知他能刻印,让刻一手戳,他拒绝了,理由是:“我是搞篆刻的,不是刻戳的”。这就是只看见学问,没看见世态。其痴迷艺术,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所以哀乐过人,不同流俗。
宗白华论晋人艺术特质时,特别拈出“一往情深”一语,所谓深于情者,不公对宇宙人生体会到至深的无名哀感,扩而言之,可以成为释迦的悲天悯人;就是快乐的体验也是深入肺腑,惊心动魄;浅俗薄情的人,不仅不能深哀,且不知所谓真乐。至于文武,民人皆谓其痴,我独知其乐。
希望像文武这样的痴人没有醒悟的一天,能够“不知,顺帝之则”,我也想是一种幸福。正象他自己所说的“不论将士将来如何,今生,我是离不开她了”。这个“她”自然指的就是篆刻。愿文武在篆刻艺术道路上越走越远。我相信,并与之共勉。正是——
绝世聪明绝世痴,
其中滋味只自知。
冷看世人爱名利,
他只青灯一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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