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初,韩天衡篆刻在印坛上异军突起,以锐不可挡之势,引领时流,上演了一出“韩流滚滚”的精彩好戏。青年一代,从之者甚多,而徐庆华作为韩氏的入室弟子,韩天衡篆刻对他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当时徐庆华印作“韩味”十足,后经韩天衡先生点拔并书赠四字曰“我者我也”,徐庆华深受启发,遂对自身创作现状进行新的分析和调整,逐渐和韩氏印风拉开了距离,形成了“简、拙、大”的徐氏印风,在新一代印人当中面目独具,为人称道。徐庆华从此走上了塑造完善自我的道路。
徐庆华出生于上海并笃好艺事,而上海素来为风云际会、人才济济的繁华都市,凡有志于书法篆刻者,必受地域风尚之影响,其审美观念和价值取向必定在潜移默化之中与前辈艺术家发生某种内在的联系。智慧者可扬长避短,充分利用有利条件为我所用,保持思想观念上的独立性,从“夹缝”中求生存,勇敢地闯出一条属于自我的新路来。而甘于守成者则在一种类似于“团体操”式的从众性遮蔽下淹没自我,一生匠气、俗气、奴气不脱,无所造就。
显然,徐庆华就是一位善于在高手云集的“夹缝”中破围而出的优秀印人。他的印作具有很强的抽象性和概括性,剔除很多繁冗缛节,以简炼畅达为尚。在入印文字的处理上能够做到不违古法而又不为古法所囿,从中融入了很多现代人的审美情趣。如他的汉式白文印“山水含清晖”,“上善若水”、“不尽意”等,文字从表面上来看,显得粗重苯拙,但内中实含机巧,笔画的长短、粗细、曲直、方圆、仰偃、向背颇具匠心,印面尽量保持完整,并不多作残破,但在文字点画的起收转折处却多以“粗头乱服”之意为之。令人观之如同面对一个出身华贵的少年,时常不衫不履,出言无忌,行为大胆,我行我素。他这一类的印作,文字很少夸张变形,整体上以平正示人,很多笔画直来直去,宽阔粗壮,但由于有了上述细微的变化,并无僵直板滞之失。
他的朱文印在印边处理上尤具匠心,绝少平直方整之态,有一种扭曲变形、纵横争折的力量感。他的印作边框或细于印文线条,如“不隔”一印,或粗于印文线条(如“弘丽”“庆华”“旨在象外”等),或与印文线条大体相称(如“心画”、“山水清音”“子康”“一花一世界”“鹤寿千岁”等),或形成对比,或互相统一,都能和谐自然,少造作之气,从视觉上给人以不同的感受。
徐庆华的朱文无边印“参到无言处”,文字造型参差错落,线条极尽方圆曲直变化之能事,在叠床架屋的妙造经营中透出一种直冲九霄的灵逸之气。白文印“百代过客”,篆法看似平淡无奇,但细品却实有令人会心处。四字之中,均有宽博粗重的笔画安排,以突出全印的拙大之气,而中间辅之以形态各异的细小笔画,以丰富印作的内含并增加动势。印框红白对比鲜明,运刀在苍辣与温润之间,画面虽无大的开合,但幽雅之趣已跃然而出。这种“小点画”修饰的手法是徐正濓的惯技,但徐庆华信手枯来,化他为我,也显露出了徐氏刻印的机趣。
徐庆华亦善书法,其印章边款无论何种字体,气息古雅,结体精到,行刀细腻。他的草篆受乃师韩天衡启发,在韩氏草篆的基础上融入鸟虫书的结体和笔意,线条流畅,观之一派云烟缭绕之气。他良好的古文字学、书法修养强化了其篆刻创作的底蕴,这也是凡有志于篆刻研究者所不可或缺的。
徐庆华的佛像印极为简炼、抽象,重写意,表现神韵,看似草草勾画之间,人物之姿态神情便栩栩如生。他在来楚生佛像印的基础上,更见简洁、洗练之韵致,机智中透着幽默。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徐庆华的刀法是形成他的印风的关键所在。他用刀猛厉而又淳厚,在齐白石和吴昌硕之间,挥动当中,大刀阔斧,长驱直入,一起一落,斩钉截铁,不拖泥带水。但他这种过于体现刀味的手法,虽有助于自我风格的塑造,也在无意中形成了一种阻止品味内质的视觉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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