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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会祥:《笔法琐谈》(三)姿势
2013-10-29 14:19 来源:未知 作者:书法艺术网

 

三、姿势
    写字,站着写还是坐着写,如何站、如何坐,是一个问题。怎样拿毛笔,是另一个问题。
    前一个问题,可谓之“身法”。古人论述也不少,但没什么争议。很多人谈到身法,要求烦琐,做起来不容易。但是,我见过很多人写字,身法千奇百怪,似乎也不影响其掌握笔法。所以,标准的身法,可能仅仅是一个标准而已,按标准去做,有利于书写、有利于身体健康罢了。白蕉在《书法学习讲话》中总结了几条,我以为最明白,不弄玄虚:
    两脚平放桌子下面,身体坐稳,重心不偏;
    头要端正,视线才正确集中,看到全面;
    肩背要直,不可倾斜,胸部和桌面保持适当距离;
    左手按纸,右手提笔书写,左手对右手起着支援作用和平衡作用,对身体重心起稳定作用;
    在书写巨幅大字的时候,左右脚分前后,如果双脚并立,不能使用出全身力量。
    白蕉讲的主要是坐姿,站姿只讲了一句,也够了。
    近年来,人们为探索古法,追踪古人书写时的身法,及于桌椅等相关因素。这方面,工作做得最细,也最有成就的,要算孙晓云的名著《书法有法》。她以西晋瓷俑、北齐《校书图》、五代《文苑图》等为佐证,证明古人基本上是一手执纸、一手执笔,悬空书写的。(此前启功主编的《书法概论》中,也曾引用一幅古代图画,一手执笔,一手执一纸筒书写;另有一照片,像是启功先生自己的示范。)想象在以简为主要书写材料的时代,在细细的竹木简上书写,大概左手执简、右手三指执笔,左右手配合书写是便利的、合理的。细细的简如果放在几上书写,可能反而不便。我觉得,正是这一习惯形成了惯性,古人不把纸张放在几上书写。至于把纸张卷成一个小筒书写,甚至纸长了还需要书僮抻纸,也来源于习惯而已。这样的书写状况,产生相应的以转指为主的笔法,进一步相应的是,写的都是小字。即如郑杓《衍极》所说:“寸以内,法在掌指;寸以外,法兼肘腕。掌指,法之常也;肘腕,法之变也。魏晋间帖,掌指字也。”魏晋之前当然也有大字,比如汉碑,至少摩崖要采用题壁式书写,是不是三指执笔法,就很难说,而且,悬空书写时,也不可能再是左右手配合,臂腕恐怕都要发挥作用了。铭石、题署一类的字,写法可能就不是标准的“古法”。我认为帖学范畴内的古法,是以二王为代表的精妙的转笔方法,而铭石书传统中的笔法,始终都没有达到二王那样精细多变的程度。到宋代,高桌椅配合的书写状况成为常态。使用高桌椅非常方便,然而,左右手的配合减弱了,腕臂由悬空变得可以支撑了,执笔的姿式也便变成了“腕平掌竖”,总而言之,毛笔接触纸面的方式简单化了,“古法”也便慢慢失去了。当代人即使知道古人的书写状态,大概也没有必要学魏晋人的样子书写。时移世易,天地江河,无日不变,我们应该了解古人,但还要在现在的条件下写字,席地而坐(包括古代的跪坐),坐在几上,都不大现实。
    另一个问题,就是执笔法。据说,唐代韩方明、陆希声论笔法,都来于右军,有拨镫法、“五字法”的说法。“拨镫”一说指马镫,一说“镫”通“灯”,从来都莫衷一是,辨析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实践证明,“五字执笔法”是实用而科学的,其他五花八门,都不重要。李煜把拨镫法和五字法混为一谈,总结出八字:
    擫:大指上节下端,用力向外向右上,势倒而仰。
    压:食指上节上端,用力向内向右下,此上二指主力。
    钩:中指指尖钩笔,向下向左内起,体直而垂。
    揭:名指背爪肉际,揭笔向上向右外起。
    抵:名指揭笔,由中指抵住。
    拒:中指钩笔,由名指拒定,此上二指主转运。
    导:小指引名指过右。
    送:小指送名指过左,此上一指主往来。
    五字执笔法,把五个指头的作用,皆用一个字说明,就是:擫、押、钩、格、抵。虽云五字,身教则易,言传难明,这里也不多说了。讲五字执笔法,以沈尹默讲得最细致。
    前人论执笔,“指实掌虚”最为重要。虞世南《笔髓论》说:“指实掌虚。”李世民《笔法诀》说:“大抵腕竖则锋正,锋正则四面势全。次实指,指实则节力均平。次虚掌,掌虚则运用便易。”苏轼说:“把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欧阳文忠公谓余‘当使指运而腕不知’,此语最妙。方其运也,左右前后,却不免欹侧;及其定也,上下如引绳,此之谓‘笔正’,柳诚悬之言良是。”指实,才能笔实,点画才能果断有力;但指实不是用蛮力死死把笔。苏轼说:“献之少时学书,逸少从后取其笔而不可,知其长大必能名世。仆以为不然。知书不在于笔牢,浩然听笔之所之而不失法度,乃为得之。然逸少所以重其不可取者,独以其小儿子用意精至,猝然掩之,而意未始不在笔,不然,则是天下有力者莫不能书也。”掌虚,才能“运用便易”,使转自如。使转自如,才能免于生拉硬扯的蛮力。据说苏轼是用三指执笔法写字的。苏轼不可能知道古人也用三指执笔法,恐怕他的三指执笔法只能是一种“坏毛病”,纠正不过来了,也就安之若素罢了。按理说,在笔法上他应该没有发言权,但他以天才的颖悟,还是参透了笔法的真谛。“把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方其运也,左右前后,却不免欹侧。”“知书不在于笔牢,浩然听笔之所之而不失法度,乃为得之。”这几句话,实在是过来人语,度人金针。其实,综前人所论,执笔是为了用笔,而用笔的实质,可以从两方面去认识:其一,就执笔深浅来说,大体以母指尖为支点,构成一个杠杆。这样,笔锋向任何方向的运动,与笔顶都应该是相反方向的。这实际上也是“逆顶”、“涩势”的原因。苏轼还说过用笔“如逆水撑船,用尽气力,不离旧处”,也是要找到这种杠杆作用。找到这种作用,是“拨镫”、是“拨灯”、是“拨挑”、是“写”;找不到这种作用,顺锋拖过,是“画”、是“描”。苏轼所谓“浩然听笔之所之”,就是强调笔锋写过去,而不是人力拉扯过去。也正是如此,“方其运也,左右前后,却不免欹侧”。否则,笔杆如果总是垂直于纸面,哪里会有杠杆作用呢?“老干体”那些人,写字时看起来很潇洒、很豪迈,实际上写出的点画是无力的。其二,就使转来说,也大体以母指尖为中枢,构成一个转轴系统。因为笔毫是软的,没有转的作用,势必偃卧。有些碑派书迹,不娴转笔,为了防止笔毫偃卧,就且行且止,不断在运笔方向上停驻,以使笔锋恢复弹性,于是形成锯齿般的点画,美其名,则可称之为金石气,实则是没有发挥出笔毫的作用。退一步说,如果不转笔,即使一笔得力,下一笔必不得力,因为笔锋在一个方向上已经用“老”,无以蓄势发力了。因此,有些碑派书迹,迫不得已,笔笔起结,或者在点画末端多加顿挫,找回笔毫原初状态。不说这是“无法”,至少说是简单粗糙之法吧。转笔相当于齿轮传动,其力学原理与杠杆作用是一样的。通过手,最终使三维空间里多向度的这两种机械运动,映射到纸面上,所以点画才会耐品耐嚼。
    如果想让多向度的运动无滞无碍,手就越少依傍越好。在无所依傍中找到“节力”的感觉,就庶几近道了。因此,枕腕不如悬腕,悬腕不如悬肘。朱履真《书学捷要》说:“悬臂作书,实古人不易之常法。上古席地凭几,又何案之可据?凡后世之以书法称者,未有不悬臂而能传世者。特后人自幼据案作书,习于晏安,去难就易,以古法为畏途,不以为常,反以为异矣。”当然,悬腕悬肘,的确是苦事,如果不想费事,启功给出了个方便法门:“书写落笔之前,先用笔向空画个圈圈,所要写的字,以不超出这圈圈范围之外,那么就说明你这时执笔的高低,提不提腕,悬不悬肘等,是符合要求的自然的。”启功平常话里,自有机锋,悟到多少,那是悉听尊便的。有时见有人为炫耀功夫,五指撮住笔顶写字,我就不免戚然。这事儿,北宋黄伯思《东观余论》早说过了:“流俗言:‘作书皆欲悬腕,而聚指管端,真草必用此法乃善。’予谓不然。逸少书法有真一、行二、草三,以言执笔去笔远近耳。今笔长不过五寸,虽作草书必在其三,而真行弥近。今不问真草字,必欲豪指管端,乃妄论也。今观晋、宋及唐人画图执笔者,未曾若此,可破俗之鄙说。”
至于“龙睛”、“凤眼”之类,不足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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