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来越认同这样的一种观点--艺品与人品有直接的渊源。作为一个书法的国度,把书艺搞的炉火纯青的人大有人在,却极少有人得道成仙,流传开来。更多时候,人们倾慕某些书法作品的美,不如说是倾慕书法作品中透露出的人格,比如人们喜欢颜鲁公的字,主要是因为他的忠义气节,秦桧的字也很漂亮但没人去临习效仿,从这可以窥见中国传统哲学主体性之一斑。
中国书法注重个人情感生命的外化,记得一位学者问过这样一个问题--既然书法的目的是表达出来给别人看,且让别人与你共同体验,这里面有没有衡量的标准呢?这个问题很有代表性,我觉得标准当然有,那就是个人的修为是不是张扬仁爱的精神,是不是恪守圣人般的谦恭内敛,世人不喜欢欺名盗世之人,否则的话再好的书法在人心目中也会一文不值,这就是中国书法的奇怪之处,他没有量化指标,总在说“公道自在人心”,事实上,他的标准是一种多维标准。这个标准是个“圆”,所以又好象没有什么标准,也正是这种自圆的其说,让许多艺术滑向了骗术。
说一个沉重的笑话。
有一次,拜访一位书法朋友,我们经常在此一聚,当时搞书法的朋友们坐到一起,又开始山谈海论现代书法的流向与发展的问题,大家苦恼的是自己虽临习各种碑帖几十载,但仍逃不出古人窠臼,现代某些书法大师的书法又不知到是什么意思,是怎么写出来的,又不敢说自己不懂,怕别人笑话,谈至正酣,朋友进里间屋取来一件用高丽纸书写未装裱的作品,让大伙鉴赏,只见上书“云水”二字没有章法,不讲究笔法、墨法,再看落款,字体遒劲清秀,署名“道远”,再看印章,刀法爽辣,有魏晋古风,又有白石之意,朋友介绍说,这是某美院一位大师新近邮来得力作,也是创新之作,几位朋友点头称是,自觉法力不足俗眼不识泰山,于是有的说作品新奇脱俗,率意为之,有的说这二字妙想天成,笔意灵动,有的说二字大胆前卫,紧跟时代……。大家正说着,门外进来一顽童取玩具,原来是朋友的外甥,约六岁许,大伙没在意,小童好奇,凑进观看,隔了一会儿,突然好象想起了什么,说:“这字不是我写的吗,谁在上面盖个印章干什么”?大伙都楞住了,面面相觑,俄而,哄堂大笑。小孩没学过书法,出于好奇,捉笔照着舅舅的字帖写下二字,其舅偷偷落款盖章,逗人一乐。
这些年每想起这现代版的“皇帝新装”,总是满脑官司。书界曾经流行这样一种理论--真正的书法只有两种人能写出来,一是真正的大师,再就是不懂事的儿童,于是,各种怪而又怪拙而又拙的书法作品铺天盖地,支撑这种艺术理念的是什么“模糊理论”、“耗散结构论”等等西式高端科学理论,更有后来流行一时的“达达主义”书法和“广西现象”,据说这些都后现代了的“书法主义”,是受西方某些艺术思潮的影响,抽象化,野兽派一下子让人不识了庐山真面目,这一点都不奇怪,求道者的隐忍、质朴、厚积薄发的精神不能渗到艺者骨子里的时候,为名为利的现象也会必然尾随。现实生活中,也总能看到非理性主义和神秘主义的踪迹,各种艺术理论也是雾罩云山,模糊倒是有了,北却找不着了,看过几则这样的报道,其中有一个持刀光屁股男子从一缝合死牛肚子里割皮而出,血淋淋的完成一件行为艺术作品,那么有一个持有假硕士文凭文凭的农民在一所民办大学教了半年书,是不是一种行为艺术?假如用木棒将那光屁股男子打的屁滚尿流,又是一种什么行为艺术?
我经常想,书法可以作为一种职业,更可以作为一种谋生手段,然而若想使自己的书法技术向艺术层面发展,就不能不在苦痛与寂寞中提升自己的境界,在参透生命内蕴中寻求一种放达,在姊妹艺术中寻求灵感,在处世上涵养厚重,急功近利毕竟违背了艺术规律,悖离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老子在《道德经》中说:“无为而无不为”。“无为”要求作为一个艺者要注重生命自省,再生命的各个维度去调和,名利只是其中的一个维度之一,如果单纯被其牵引,这不符合健康生命的规律,又何谈生命的外化,丢掉了那种淡泊致远的心态,书法还剩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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