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大家都知道艺术道路是艰辛的,作为一个成功的山水画家您能谈一谈是怎样走上绘画之路的吗?
陈建生:我学画是因为与朋友的一次赌誓。那时我才十六、七岁,正值文革时期,我周围的朋友都选择了文学。但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学文学,就想学画。当我把想法告诉玩伴们,他们听后直摇头,都笑我不是那块料。我心有不服,赌约日后见分晓。于是在朋友的引荐下认识了我的启蒙老师吴中山水画名家——吴见山先生。他让我初识中国山水画的概貌,后又认识上海文史研究馆馆员,上海国画院著名画家沈子丞先生为师,随其左右学习传统,深得石涛、石溪、八大山人的笔墨精髓。同时又跟余松年先生(其父余彤甫是江苏国画院著名画家。余先生深得乃父真传。)学习宋元各大家山水技法,得其真传。后来又巧遇了中国山水画大师王宾虹的嫡传后人许湖南先生,他让我登入黄氏山水的堂奥、深其精髓,探寻中国南派山水画的正统血脉。几十年后,当初的玩伴都已改了初衷,只有我沉了下来,苦修苦学,企探正果。
记者:高山流水、浑厚华兹,是您去年苏州画展的一个标题。能谈一谈您取这个标题的缘由吗?
陈建生:哦,是这样的。浑厚华兹,是对近代山水大师黄宾虹作品的高度评价,可谓一语中的。好多人作单一理解,认为就是讲气韵生动。实际上,我的理解是,浑厚是技法华滋是效果,浑之又浑墨团团里烟霞生。对黄宾虹大师的研究是我漫长传统山水画修习过程中的一个重要阶段。并由师前人、师造化进而为师心,画自己的感受、画心中的山水。我的老师黄宾虹先生的嫡传弟子许湖南先生每次看到我的作品总说:“黄氏传人在建生啊。”黄派山水的另一位大师,上海国画院老画家黄康乐先生,第一次见到我的画便欣然挥毫,写下“别有一种风致”。而高山流水是我习画的另一个重要阶段。在我近40年的学画生涯中是走进传统又出传统的苦学之路。古人说:“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这句话对我比较贴切。宋元明清的历代大画家,我来回走了好几遍,光宋元的大山大水的临习就花了我十几年的时间,其中的甘苦只有自己知道啊!现代山水画大师贾又福先生是我的恩师,我追随他二十几年,他对我的要求几近苛刻。开始时他要求我每三年进京一次交作业,每次都作详细点评同时布置下三年的学习内容,这样连续了十几个年头。
每次作业我从不敢怠慢,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每张作品都是苦心经营,所以现在绝无游戏笔墨,草率为之的习气。这既是我对老师的敬畏之心,也是对绘事佛教徒般的虔诚之心。近五年来,在京我有机会服侍恩师左右,随其观化自然,聆听奥理。每次进山写生我总会多带些纸,看到好的石面纹理,小心地拓下来,以便回去详细研究。这样日积月累,渐渐悟到北派山水雄强与大气,大开大合、大虚大实。大自然的种种光影幻化,神妙莫测引人入胜。云乎?水乎?山乎?莽莽苍苍之中一切皆是,一切皆不是。我画出了自己心中的山水。明代山水画大师董其昌将中国山水画分为南北两派,这种提法主导中国画坛600年,后辈画家世世相袭,无一跳出其樊笼。这是时代以及个人的局限,我有幸生长在这个时代,也有缘追随了这么多的大家,正是他们的恩泽在我心里播下了一颗中国山水画的全息种子,现在得以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我的这种融南北山水为一体的画破了600年来画坛南北论的这条分界线,真正融合了南北风格,既雄强大气又浑厚华兹。这是我坚持要走的路,也是我独立的风格。我心中的大千世界。
记者:能说说您的山水画作品当中的哲学思辨吗?
陈建生:这个题目太大了,可以作专论了。我不是学美学理论的,但我就这个问题也确实有所思考。其实每个画家都会思考这样的问题,因为没有思想的画只是平搬自然、徒成下品。我就我的理解简单地谈谈吧。中国山水画是最心灵化的艺术,它受老庄思想及禅宗思想影响至深,注重个体心灵的体悟,常常于静寂观照中,求返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心灵节奏。而我在作品中没有将所面对的山水作客观刻板的自然描绘及再现,而是将其视为传达个人情感的载体通过画中笔墨的浓淡、点线的交错、明暗虚实的互映、形体气势的开合等语言形式,将内心世界中、对“清、净、空、逸”等精神层面的追求进行表达。山水创作在于“澄怀观道”,这就需要画家全身心的投入到创作中去,投入到大山大水的怀抱与大自然对话,体味自然万象的无穷变化和生生不息。尤其是当下对艺术理解的多元化和创作的多元化,使许多画家茫然不知所措,急于进入市场,急于呈现自己尚未成熟的作品,其实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十年寒窗差一朝功夫全在积累中,缺的就是那么一点点火候。
记者:听说您在央美进修时曾得到卢沉、周思聪、武艺等大师的厚爱,能谈谈这方面的情况吗?
陈建生:我是89年进入央美进修的,当初相识的卢沉、周思聪、武艺等老师都是当今画坛的一流大师了。那时进央美我才32岁,已有二十几年的画龄,在沈子丞、许湖南大师的传带下对宋元明清各家各派山水都做了大量临习和深入的研究,正是这样的厚积,当年老师们见到我的作品时都啧啧称奇。朋友武艺更是表示以你的程度没必要进央美进修了。由于卢沉老师是苏州籍画家,在央美遇到故乡出来的年轻人,所以特别关照我,他的夫人周思聪老师当时已是中国人物画大师,名声远播,每到周六周日总要请我去她家做客,现在想起她的音容相貌仿佛犹在眼前。
记者:能说说您与贾又福老师的师生缘吗?
陈建生:哦,这当然可以。89年注定是我的幸运年,进央美进修,认识了这么多的老师,作品又得到老师的肯定。但最令我兴奋的是拜贾又福老师为师,当时贾老师已是名满中华的艺术大家,他的山水画享誉世界。在朋友武艺的介绍,以及卢沉老师的举荐下,贾老师同意见见我,想想这是何等的荣幸啊。记得第一次拜见老师,我忐忑不安递上我的画作,站在门口又不敢进门。老师拿起作品看了看,又翻转看了看纸背,然后进去拿起放大镜仔细看,然后笑眯眯地让我进屋。问我:“画了几年?临了谁的画?卖画吗?”当得知我遍临了宋元明清的画并着重在研究黄宾虹的技法,只画不卖时,竖起大拇指说:“好。只有这样才是我们学画人的正道。”接着又说:“你对黄宾虹的东西研究得有一定的深度了又加进了自己的理解,很好。”
此时,我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并被案头的一张画所吸引,死盯着看,那么厚重、深沉、大气像羊绒毯子一样的质感,我着实喜欢恨不能自己马上拥有这样的技法。贾老师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说:“你以后也会画的,只是现在还不能学,还必须深挖传统把传统吃透,同时多写生,到大山大水大自然中去体悟画道,画出你心中的画。”这实际上是为我指了一条我今后要走的路,进传统出传统,立面创新。从恩师家出来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照着老师指的路走下去。二十年后我的画真正有了自己的面目,得到了老师的肯定,并遵师命举办了一个简单却又很正式传统的拜师仪式,有幸真正成为了他的入室弟子。
记者:陈老师您作为一个学有所成的人,能否为后学提供一些有益的启示吗?
陈建生:与前辈大师相比我还是个小后学,也谈不上什么启示,只能说说我学画过程中小小的感悟吧。首先一条得自己真正喜欢,这样才有动力,才能钻得进去才能在挫折面前不止步;第二要有良师,好的老师让你终身受益,不仅在学问上,而且在人品上都是你学习的榜样,教学上更是循循善诱,让你茅塞顿开。这一点我有切身的体会。记得我在画风求变时遇到了瓶颈,花了几年时间也变不好,心里不免有些烦躁。有一天在恩师家闲聊,讲到风格的问题他若有所思,起身走到窗前,指着窗外的一棵树对我说:“黄宾虹、李可染及我各是怎么来画眼前这棵树的,我来画给你看。”只见他提笔挥毫,一会儿三种不同风格的树出现在我面前,我突然醒悟,原来我苦求的风格就在我心里;第三点不能急于求成要耐住寂寞,我画画至今已有40几年时间,其中我整整用了三十几年时间放在学习传统上,有人说你的画早就可以卖钱了,甚至把钱送到我家里求画,但我知道自己的至高点在哪里,从不为所动,还是整天静对纸墨,苦思冥想。这种枯燥的工夫一般人是难以忍受的,但我想其中的快乐也是一般人享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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