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的那些事

王志安

前言

     今天填报职称评定的时候，才算起我来五星中学已经十三年了。看看女儿搁置案头的二年级课本，不禁摇了摇头，原来时间竟是这么恍惚，这么经不起消磨。
     那一年毕业，我作为委培生必须回南安来工作，衡量了溪美附近的几个中学后，母亲的一句“不如去五星中学吧，咱们是官桥人”，决定了我的去向。五星中学，或许这并不是我下半生的终点，但我知道这四个字已经是我无法避开的纠缠，它分割了我的一部分生命，那正当年少的青春！

红砖楼

        这是我走进五星第一眼看到的建筑，火红的一座二层行政小楼，就那么孤傲地立着，仿佛天地初开时的第一抹阳光，众多绚丽的光华都是因它而存在，后面一排高大、婆娑的桉树以及四周蓝白相间的现代化教学楼都只不过是它的陪衬。古旧的时光侵蚀着来去匆匆的足迹，木楼板吱吱嘎嘎地写实着五星的兴衰荣辱。有别于冷冰冰、毫无气息的钢筋水泥，凝望它时你无需仰视，扑面而来的却有莫名的威严，没有一丝的轻佻。走进它时，微微颤动的感觉似乎与你同脉搏，温暖而清澈。
        然而历史总是不安分的，有如消失的北京老胡同、四合院一样，红砖楼也难逃被抹杀的厄运，随着操场的转向，那孤傲的红消失了，立着的是无骨气的蓝与白。

单身快乐

       最初的三年是规律的，生活总是不断地重复着，无论有没有意义。
        一下课，年轻的我们就互相招呼着去粮站旁边的快餐店吃饭，路上兴奋地讨论者里面哪个服务员最漂亮，笑话着谁昨天上去借盛菜之机搭讪，尽管这样的话题似乎天天在重复，但依然乐此不疲。年轻的心是驿动的，脸不红心却在跳。
        一学期之后，粮站拆迁了，快餐店也无奈关门了。于是六七个年轻人组起了小食堂，集资做起了大锅饭，每人负责一天的伙食，一人动手，其余吃饱喝足。
       “今天怎么连点肉丝都没有？没肉吃，哪有力气上课啊！”
       “你们也太不地道了！我转身炒个菜，刚煎的鱼怎么就剩骨架了？！”
        单身的小食堂最不缺的就是快乐！

地震与城里城外

        大自然是无情的，汶川地震、玉树地震……国人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苦难。
        那许多年前的夏天，到处在疯传着泉州也要发生地震的绯闻。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稍有异动就如放寮的鸭子般冲进五星中学的操场，这里是镇上唯一宽阔平坦的高地。
        一天夜里，睡中的我突然感觉床铺在摇晃，开始时还以为是梦，翻了个身又想接着睡，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快起来，真的地震了！”隔壁房的
兄弟大声地叫着。
        等我们匆匆跑到操场时已是人山人海，深夜在这如漆黑铁锅的校园里沸腾着，人们亦如冰川上躲避海兽攻击的企鹅般拥来挤去，学校铁门那边还有不少人在翻进来。
        “总不能在这里呆一晚上吧，也太无聊了！不如咱们去街上看看还有没有喝点小酒的地方”，我提议着。
        于是我们也爬上了铁门准备出去，和争先恐后翻进来的人们碰了个照面，他们惊奇了，“怎么我们抢着往门里爬，你们却想着爬到外面去？”
        钱老爷子的《围城》里那段经典的话就在这个夏天被我们淋漓尽致地演绎了一遍，“城里的人想冲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世间的事大抵如此”。
        难道又是一句谶言？因为不久后，我们都纷纷冲进了围城，单身生活结束了。

好兄弟和酒

        这两个词有着不得不说的故事。
        曾经看林清玄的《温一壶月光下酒》，“喝酒是有哲学的，准备许多下酒菜，喝得杯盘狼籍是下乘的喝法；几粒花生米一盘豆腐干，和三五好友天南地北是中乘的喝法；一个人独斟自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是上乘的喝法。”我们都是俗人，上乘的喝法太寂寞，太冷清，那样不如去饮茶品茗，适合我们的只有中乘和下乘。数个好友围坐，唬着时闻轶事，喝着天南地北，就着杯盘狼藉。
        妻曾不止一次地埋怨，你们就那么喜欢喝酒？我说，你错了，我们不是喜欢喝酒，你看我独自一人时滴酒不沾，我们喜欢的是几个好兄弟聚在一起，喝的是情与义。连宋代的文学大佬欧阳修都知道和滁州的百姓一起宴酣，说着“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胡话。难道现代的我们就不懂了吗？一个人用清冷的月光下酒是可怜又可悲的，为何不走出去，或者迎进来，有好兄弟作陪，即使下乘又何妨！

爱情

       最终还是该说到的，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不愿提起这个词，甚至唯恐避之而不及。
       子曰：一言以蔽之，痛并快乐着。那当时自认为的切肤之痛，如今想来也已风轻云淡了。在和朋友们闲聊的时候，偶尔会谈到往昔的那段痴狂。
     “如果能有机会让我回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再像当初那样傻”，我信誓旦旦地说着。
       朋友笑了笑，年轻时本就是盲目的、懵懂的，如果没有当初的青涩，又哪来今日的成熟？
       易夫子也说过“人生和爱情一样，错过了爱情就错过了人生。爱情是什么？让人无所适从，让人神魂颠倒，面对爱情的时候，勇敢一点，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爱。有花堪摘直须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总会生老病死，怎么过都是一生，错过了爱情就错过了生命的精神”。
       是啊，“有缘无分”是她给我的断言，如目不识丁的莽人粗暴地拽着睡梦，于是我醒了，而爱情也随着那年我为她生日时点燃的焰火而谢幕。
       既然绚丽了，又何必再去计较什么。
        …………
       妻连同曾经的耿耿于怀都已熟睡，女儿也翻了个身，轻轻呓语着。

后记

        十三年的光阴并不算长，而立之年也淡定地跳入了我的生活，当初在酩酊时高吼“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的兄弟们也早已激情不再，各自为了各自的小家而奔忙着，饮一壶奔波苦，醉几许生活累。
        此刻夜沉如水，五星一身黑色，垂垂老矣，即使青稚的脸庞换了一拨又一拨，依然掩不住岁月的佝偻。似乎我也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倦意。
        路，是以青春的弥漫为代价的，不甘搁浅的华年，从容而坚定，且行且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