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京闻获全国第三届扇面书法艺术展一等奖作品的《创作手记》,写得很实在、很真实,连同他的《书法的分寸》一起阅读,的确让人看到了他确实在思考一些问题,并有了自己的见解,不是那种玄乎、虚诞让人不知所云的大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可是用什么方式表达出来就大不一样了,有的云里雾里、有的简明真切,刘京闻就属后者,从他的字里行间,我们看到一个书法家在面对创作时的真实状态。
刘京闻在《创作手记》中写道:“我平时写字是很少做形式的,最喜欢白纸黑字,那才是原生态的艺术,也是最能考验一个艺术家水准的。流传下来的经典作品,没有一件是在装饰上下功夫的,线条和结字才是书法艺术的根本。”这个见解是很本真的,是对本色创作的向往。它使书法家的本来面目毫无增损地展现在众人面前,而不依靠装饰熏染,把本色都淹没、遮盖了,使墨迹不那么坦白澄明。既然书法家的内心需要这种黑白的创作,那么就应该提倡举办这样一类的展览,即白纸黑字的书法本色展。就如同歌者不借助任何器乐襄助的清唱。这样,在去掉那些非书写因素后,也许会使具体书法家的创作功夫、能力有了新的认识。古人有不择笔墨、不计工拙的抒情写意,这种书写的自然态,已经慢慢削弱了,而煞有介事、赴汤蹈火般的气势却多了起来。
因此,刘京闻也谈到了书法创作的另一种现状,也就是应展:“现在的书法展览有所不同,一点形式感都没有的作品很快被淹没了。一个本来就很漂亮的女孩穿上一件时髦的衣服,会更加光鲜亮丽,我想这是展览的需要,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需要。”这样,即使是想白纸黑字书写的人,也不得不克己而应时,去做一番外在形式的功夫。如果这是一种“展览的需要”、“时代的需要”,那么我们可以再想一想,这种需要会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不过,刘京闻还是清醒地认识到“其实,任何艺术只做形式而忽略内容是没有价值的”。
读刘京闻在全国第三届扇面书法艺术展获一等奖的这一组扇面作品(如图),神清气爽。尽管每个扇面内部都作了安排,字阵忽上忽下、偏左偏右,但还是让我们感受到了韵致之美。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清”。清雅、清新、清明。除了自身的功夫外,和取法也有很大的关系。从此作来溯源,刘京闻的取法离不开二王、孙过庭、赵孟頫这类风格,这些书家的作品都具有“清”的特点,如新桐初引、清露晨流。一个书法家置身于这样的风格之中,朝夕临写,感受体验,笔下自然也就赋予了干净清洁的特点。学习二王这一流派的书法,都会体现这么一种清洁,是深入到细微之处的,说起来就是用笔本领的体现。刘京闻这六个扇面的草书十分精美,精美源于用笔求精,毫无败笔,一点一画经得起推敲,起讫完整,决不随便草率为之,显示了作者很稳定平衡的书写心态,求完善、优美。在很多人把草书写得都是草野习气的时候,刘京闻的草书洋溢着文人气息、书卷趣味,细细把玩,如见和煦春日的风景。当今的书法创作,使我们感到用笔精细已不太为人所重视,由于训练缺乏细致,满纸残破渣滓以为大气势、大豪放,用笔走入了歧路。用笔精粗纯驳是一目了然的,从刘京闻的作品里我们可以说,其用笔是很成功的,整件作品天机清妙。
在精于用笔的同时,通篇流动着鲜活跃动,这是运笔过程的自如灵活。作者行笔十分熟练,起承转合,如万斛之泉,畅达自如。灵活运笔并非一味疾迅如风,而是有放纵、有捉控,快时快、慢时慢,快慢相间,过渡浑然,既有蕴藉包含,又有意气风发,重而深沉,轻而淡雅,像一支曲子,不断地变奏着韵律抑扬起伏,向前延伸,使人临赏之兴不尽。
二王这一流派作品的字形之美也为刘京闻所掌握。一字之形有多种可变方式,惟多变使人觉新。掌握结构是一种智慧,在一个自设的语言环境里,每一个字形,根据前后关系来决定其大小欹正,在皆无相类的变化中,又与各个局部如合符契。作者在造型上下了功夫,让人观之合比例、重心稳、有主次,是得之于造物也。结字如此之美是一种能力,因为美形是需要试验、修炼的,它是书写者的一种基本功,一字多形,美美有异、美美出新,可以说美形是无止境的,近人沈尹默、白蕉也都是美化字形的好手。如果从美丑形态来说,是由完美后丑秩序发展的,使某些书家达到晚年的以丑为美。但是,当下没有美形基础就写丑书者也甚多,结果是走向丑陋了。丑书流行,也就是缺乏美的基础训练。因此,刘京闻的美书无论是艺术性、社会观赏性都是能给人美感的。
清秀的字迹,清浅、轻浮甚至多脂粉之俗,只有外表的秀气而内无筋骨者也不少。古来学二王书得皮表者甚多,是止于外在的美观。刘京闻的草书,除了形态美观,字内也有筋骨,点线有弹性,坚韧清劲,是沉到纸里去的。这也使得他的作品挺拔爽朗,振宕精神。刘京闻书写中的动作不大,不是那种浮白放笔的势头,不作势下力,可见不豪纵也能表现很有韧性的力感。我一直唯心地认为,力感的强弱多寡是很私有的,甚至是与生俱来的。同样功夫很娴熟的人,笔下力感却有天壤之别,而且如何用功也未必能够得力。因此,书法之力不是以年龄来决定的,有的学书至白头,笔下之力还远不及一个青年书家。如刘京闻一路学二王书法的中青年书家不少,即便做到了美形,但是缺乏骨力者也很明显,且大有人在。可见功力之外,还有许多情性方面的因素在起作用。
这些年学魏晋的书法家们,惟妙惟肖地写出二王风韵的已不鲜见,笔墨愈发细腻,对细节的重视已成为书写的必需;和崇尚明清书风的创作相比,是另一种审美方向的开拓,得另一种审美趣味。魏晋书风兴盛起来了,尤其以小行草的创作最易体现,洋洋洒洒,极富韵趣。但是这些书家都有很浓厚的雷同,相互之间的距离拉不开,你像我、我像你,把名字遮起来,张三李四不容易分辨出来。如果把刘京闻的这件作品放在一大批学二王者的书法作品中,也属于缺少自己某方面的优长,很快就会被淹没了。
因此,可以用一句话来评说刘京闻的这件扇面书法作品,那就是——功夫很好,特色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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